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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皇的后宮三千 正文 118 真是他嗎?

作者/文苑舒蘭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://www.pluralapp.com ,就這么定了!
    “那是我的女兒……她再不好也是我的女兒……我如何能夠看著她死?還有佑兒……我最貼心的兒子……最后,卻成了這個樣子……即便他心里不開心,也不會在我面前表露一分,他總是在,他很幸福很幸福……可是,怎么會幸福?嫁給一個自己不愛,也不愛自己的人,怎么可能會幸福?是,害的他成了這個樣子的是昀兒,可是,昀兒走到這一步,真的是她的性壞嗎?!”

    蒙斯醉停下了手,他已經無力再打下去,可是,心里的話,那些壓了許久的話,仍舊是在著。

    “你昀兒是我們的女兒,我們的女兒,她真的是性壞嗎?你的那般多女兒兒子,哪一個性是壞的?便是靖王,她也不是,不是——為什么就是我生的會?還是因為,我骨子里便是一個惡人?!昀兒不壞的,她真的不壞!她只是走歪了路而已,就像我現(xiàn)在這樣……我是一個沒用得父親,我沒有將昀兒引到一條正道上來,可是……你呢?你也是母親!昀兒的親生母親!可是你這些年做了什么?你一心一意地為宸皇貴君傷心,這般多年,你的心,究竟有幾分放在了我們的女兒身上?太女覺得你害了她的父君,你內疚,傷心,你可以給她一切你能給的……那些東西都是你的,你要給誰,我不在乎,可是,你便不能在同時也想想,你還有別的女兒?你便不能做的再好一些,讓你的其他女兒心服口服?讓她們不會心懷怨憤?!

    你或許會,為什么你這般多女兒,卻只有昀兒一個人走上這條路?這不是她的錯,不是!是我們的錯!當年是你給了她希望,將她拉到了這條路上來,而我……也給了她資格,給了她資……若是你一心一意地彌補太女,為什么這般年要這樣重用我姐姐?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對我容忍?!你若是狠心些,至少,昀兒不會走的這般遠……自從你立了太女之后,我便一直害怕,害怕我會成為第二個先帝昭皇貴君!更怕,我的女兒,終有一日會成為第二個寧王!

    你們她心腸狠毒,她其身不正,她連自己的親皇兄都算計,無惡不作,可是這真的只是她的錯嗎?是嗎?為什么你們只看到了她不好之處,卻從來看不到她暗地里的痛苦!她是女子,一個有大志的女子,可是,卻處處的,不得不對別人低頭,處處的被人打壓!她的痛苦,你們有幾個人看見!”

    他看著她,凄然地出了最后的一句話,“我求求你,放過昀兒,放過她好嗎?我可以什么都不要,只想著昀兒和佑兒平安!我只想他們平安一生!”

    永熙帝伸手,將他摟入了懷中,卻沒有給出答復。

    蒙斯醉心里的悲傷沒有因為她的沉默而加深,或許,即便她是答應了,他也不會相信,因為太多太多的先例告訴他,帝王的承諾,很多時候,只是一句空話,也或許,走到了這一步,他比誰都清楚,再也無法停下。

    顫抖的手,緊緊地摟著她。

    發(fā)泄過后,便是無邊無際的茫然空虛。

    或許,在這之后,他們連這般相擁在一起的機會都沒有了。

    行宮的兩月生活,將會是他這一生當中,最后的幸福。

    “對不起。”許久之后,永熙帝低喃出聲,“是我一直以來的疏忽造就了你這般多年的痛苦,對不起醉兒。”

    蒙斯醉又狠狠地抱了她一下,然后,松手,離開了她的懷抱,看著她,淚跡斑斑地笑著,“我這一輩子最難忘的兩個生辰,一個是二十多年前你給我過的,另一個,便是現(xiàn)在……”他抬手,用衣袖抹去了臉上的淚痕,伸手,握著她的手,十指緊扣,“阿涵,合巹之禮,我們的合巹之禮還沒完成,這是我蒙斯醉和木涵的合巹之禮,沒有其他人,沒有鳳后,也沒有宸皇貴君!”

    他忽然間想起,即便是死了,玉牒上,史書上,都不會有蒙斯醉的名字。

    豫賢貴君蒙氏,是蒙家的庶子,蒙斯云。

    原來,蒙斯醉和木涵的緣分早在當年云州一別之后,便已經徹底斷絕了。

    永熙帝也展顏一笑,只是,眼底卻是一片悲涼,在這一刻,看著眼前男子的笑容,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,“是,只是我們的木涵和蒙斯醉的合巹之禮。”

    蒙斯醉站起了身來,卻始終沒有放開她的手。

    永熙帝也跟著從地上起身。

    蒙斯醉拉著她的手來到了桌子旁,然后,用一只手拿起了酒壺,倒了兩杯酒,端起了一杯給她,而他,也端起了另一杯。

    他看著她,笑著,卻是凄美無比,“我們的合巹之禮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永熙帝應道。

    兩人,雙手交叉,飲進了杯中的酒。

    冷酒入喉,一片火辣。

    酒杯墜地,他抱著她,吻上了她的唇。

    激烈。

    纏綿。

    “從這一晚起,我們就只是木涵和蒙斯醉,京城的一切,那些不清的是非恩怨,都放下,再也不去想,不去痛苦不去掙扎,就這樣,像在云州一樣,我們拋開一切,好好地在一起,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他終究沒有抵擋住了誘惑,即便前方是萬丈深淵,他仍舊是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,如同飛蛾無懼烈火一般,只求那瞬間的燦爛。

    對不起我的孩子們,請允許父君私自這最后一回。

    讓我,在這行宮之中,做回我自己。

    好好地做著自己。

    沒有家族的責任,沒有身份的挾制,沒有身為父親該盡的義務。

    就讓我,回到二十多年來,回到那單純無憂的歲月。

    我是蒙斯醉,這一輩子,只愛木涵一人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三月初,春回大地。

    永熙帝在隴縣行宮已經待了三個多月。

    為了不影響隴縣百姓的生活,永熙帝在二月末便下旨將防衛(wèi)的圈子往行宮內縮減了一半。

    隴縣并不大,雖然靠近京城,但是當?shù)氐陌傩杖耘f是以耕種為生,日子雖然能維持溫飽,但是,卻也并不富裕。

    入春之后,天氣晴朗的日子,當?shù)氐陌傩斩紩仙酱蛐┮拔叮约安烧安耍再N補家用。

    在靠近行宮不遠處有一處山坡。

    每當入春,這里野菜遍地。

    每當這個時節(jié),隴縣的百姓都會前來采摘,不過因為靠近行宮,雖然不再禁止通行的地方,但是,百姓仍是心生畏懼,敢來這里挖的人不多。

    整個山坡上,背著竹簍前來挖的,也不過是四五人罷了,而且清一色的是男子。

    “阿涵,你快過來看看,這是什么野菜?”

    一聲輕喚,引起了那幾個蹲在地上挖著野菜的百姓的注意,抬頭循聲望去,便見不知何時,一群衣著華麗的人上了山坡。

    其中一個男子蹲在地上,指著地上的野菜,轉頭對身后跟上來的女子叫喚。

    那女子大約四十來歲,面容沉靜,不怒而威,不過,眉宇之間彌漫著如春日般溫暖的柔和,嘴邊也是泛著笑容。

    而在這兩人的身后,遠遠地跟著兩個似乎是身著下人服飾的男子。

    在后,便是幾個手執(zhí)武器的英武女子。

    這陣勢讓附近的幾個百姓有些不安,開始背上竹簍離開。

    隴縣很少有貴人來,而每一次來,都是貴的不能再貴的人,比如,行宮中的皇帝。

    不過,他們自然不會猜想眼前之人便是那皇帝,不過,能夠出現(xiàn)在這里的,想必也是隨同皇帝來的貴人。

    然而,眼前之人,恰恰是他們沒有想到的人。

    永熙帝和蒙斯醉。

    自從那一晚過后,蒙斯醉便真的如他所的那樣,放下了一切,只當自己是蒙斯醉,而當永熙帝是木涵。

    兩人的關系真的仿若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一般。

    不,該是,比二十多年前更加的好。

    他只是她的夫,而她也只是他的妻主。

    如此而已。

    行宮的一切尊卑,已經不再約束著他們。

    永熙帝上前,看著蒙斯醉手上指著的一株青綠色的野菜,卻只能搖頭攤手無奈道:“我也不知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知道?”蒙斯醉蹙眉,“當年你不是告訴我,不僅是林子里的山雞野兔你認得,連山野里面的可食用野菜你都知道?”

    永熙帝臉色有些尷尬,“這……二十多年了,我怎么會記得?再了,便是這世間這般多的野菜,我總不能都認識嗎?”

    蒙斯醉站起身,瞇了眼,盯著她半晌,隨后,轉身查看了一下四周,便見不遠處長著一些顏色鮮艷蘑菇,“那那些呢?”

    “蘑菇。”永熙帝很快道。

    蒙斯醉又問:“可以吃嗎?”

    “蘑菇,自然是可以吃的。”永熙帝想也沒想地回道。

    蒙斯醉盯著她,神色有些怪異,“那今晚上我用這些蘑菇給你做湯吃?”

    “好啊。”永熙帝笑著回道。

    “千萬不要。”正當永熙帝完,不遠處一個頭發(fā)斑白的老者快步上前。

    冷霧見狀欲上前,不過卻被永熙帝揮手阻止。

    那老者雖然年紀大了,但是腳步卻是很穩(wěn),“這些都是毒蘑菇,吃了會中毒的。”

    永熙帝聞言,臉色又是一陣尷尬。

    蒙斯醉瞪了她一眼,然后對著那老者笑道:“多謝指。”

    那老者笑了笑,隨后上前,將那些鮮艷的蘑菇給踩爛,“入春之后到處都會生長蘑菇,但是卻不是所有的都可以吃的,有些蘑菇吃了,輕則腹瀉,嚴重的是會要人命的!不過我們莊戶人家一般能夠分辨出來,兩位一看便是貴人,自然分辨不出,不過,若是不肯定,還是不要隨意采摘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曾經在書上看過顏色鮮艷的蘑菇一般都是有毒的。”蒙斯醉微笑道,“不過我妻主曾經大言不慚自己有多么博學,我不忿,便試試,沒想到果真被我給試出來了!”

    “醉兒。”永熙帝輕喚了一聲,臉色更是尷尬。

    當年年輕,又在熱戀中,難免了有些不切實際的話。

    再了,都過了二十多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了,哪會記得這些。

    蒙斯醉瞥了他一眼,“大爺你看這人,自己不對了,卻還死要面子。”

    “兩位感情很好。”老者笑道。

    蒙斯醉笑容更深,“還好,對了大爺,你看這種,它是野菜嗎?”

    老者看了一眼他所指的綠色植物,頭,“是,是可以吃的。”罷,便脫下了背上的竹簍,打開,從竹簍里面拿出了一個的鋤頭,開始挖著那些野菜。

    蒙斯醉這時候注意到了老者的竹簍里面裝著的大部分都是這種野菜。

    “這野菜我們村子里面的人叫苦麻,不但可以當做菜來吃,還能有去濕清熱解毒的功效。”老者一邊挖著野菜一邊道。

    “苦麻?”蒙斯醉有些好奇,“這菜苦?”

    “是有些,不過,鮮嫩的苦味并不濃,更多的是甘。”老者將挖出來的苦麻收入了竹簍里面,拍了拍手上的泥土,“入春之后濕氣大,用這些煮了湯吃,對身體好,尤其是對年老的人,我那妻主年輕的時候為了養(yǎng)家累壞了身子,如今每當雨季,都會周身不適,我們農戶也不興看大夫,她自個兒也不愿意,藥材什么的,我不懂,不過,這些野菜功效,我還是知道一些,所以,便出來挖一些回去,一來這可以貼補伙食,這二來也對我妻主的身子有好處,聽城里的人,這叫食療。”

    “原來是這樣。”蒙斯醉笑道,眼底閃過了一抹歆羨,隨后又發(fā)現(xiàn),“怎么不挖了?還剩幾株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老者回道,“這是要留著的,還可以長,等過一兩個月再來,這些野菜可以長的有半個人高,那時候再來,不但可以將鮮嫩的葉摘回去煮湯,那枝干也可以用來當藥材熬。”

    蒙斯醉頭,“這里這些野菜多嗎?”

    “多。”老者笑道,“不過以前來的人多,這三兩日的,便能夠挖完,不過今年沒幾個人來,所以估計可以挖上一個半個月吧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今年這般少人來?”蒙斯醉也是疑惑,他是聽聞隴縣有這樣的風俗,方才出來的,為的,便是過上一些平民百姓的日子。

    老者笑容微斂,眉宇之中有著一絲敬畏,“那是因為陛下來了行宮,我們不敢靠的太近,若不是我家妻主,我也不敢來。”罷,便指著前方清楚可見的巍峨宮殿,“你看,那便是行宮,我的時候還見過了先帝的和裕鳳后來過,不過那時候還沒有這般士兵守著。”

    蒙斯醉橫了一旁的永熙帝一眼,“皇帝來了,你們的生活受到了很大影響吧?”

    “也沒什么。”老者恢復了笑容,眉宇間的敬畏未曾離開,“皇帝也不是經常來,再了,她不也是病了才來養(yǎng)病嗎?我們隴縣山啊水啊,都是最好的,皇帝來養(yǎng)病是最好不過了,而且,我們村里面一直都,便是因為朝堂在我們隴縣這里興建了這座行宮,我們隴縣的百姓的日子方才好過起來,據(jù)很久以前,山上有一伙打家劫舍的土匪,將我們隴縣攪的雞飛狗跳的,后來,因為朝廷要起行宮,便派兵來剿滅了,往后,也因為有這座行宮的存在,我們隴縣一路太平,別劫匪了,便是偷摸的人也很少見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好。”蒙斯醉笑道,隨后又道:“對了,我今日出來,也是想挖一些野菜回去給我妻主做著才吃,她前些日子也病了一場,現(xiàn)在雖然好了,但是精神總是不足的,不過,我對這些一竅不通,原以為我妻主知道一些的,沒想到她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只是忘了。”永熙帝忍不出開口。

    蒙斯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,然后,一正經地對老者道:“對,她忘了,所以,我想請您教教我,讓我陪著您一同挖些野菜。”

    老者看了看兩人,笑道:“好啊,這野菜雖然不是什么珍貴的東西,但是,有好些都是很有用的。”一邊著,一邊講解著這時候有什么野菜以及其效用。

    永熙帝一直跟在了兩人的后頭,偶爾插幾句話,不過也遭了不少的白眼。

    蒙斯醉的興致很高,和老者個不停的,不但仔細地認著野菜,還親自動手。

    時間,在愉悅的氣氛當中度過。

    很快,天色便漸漸暗了。

    冷霧見狀,隨即上前,“家主,時候不早了,該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永熙帝頭,看向蒙斯醉,“可要回去了?”

    蒙斯醉正欲話之時,卻見遠處傳來一聲叫喚聲,隨后,便見一個也是頭發(fā)斑白的女子拄著拐杖往這邊而來。

    老者一見,當即丟下了竹簍快步往那女子走去,同時嘴里吆喝道:“你來做什么?這天都要黑了,你就不怕把自己給摔了!”

    那女子沒有話,不過,布滿了皺紋的臉上卻是滿是笑意。

    老者很快便走到了女子的身邊,然后緊緊地攙扶著她,最終還不斷地叨念,“我怎么你都不聽,又不知道自己腿腳不好,真是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天色快黑了,你都沒回來,我不放心,便過來看看。”女子笑著道。

    老者雖然仍舊是嘮叨著,但是語氣卻是溫柔的。

    蒙斯醉遠遠看著兩人,胸口忽然間涌出了一股熱流,眼底的羨慕更深,即便是貧苦辛勞又如何?這樣的生活,比錦衣玉食更加的讓人羨慕,幸福。

    忽然間,有些冰涼的手被握緊了一個溫暖的掌心中。

    蒙斯醉側頭,便見到了永熙帝溫和目光。

    愣了一下,隨后,釋然而笑,“我沒事。”

    完,便彎下了腰,將那竹簍給撿起,然后往那兩人走去。

    那女子見了蒙斯醉,微微詫異,似乎這時候方才注意到了夫郎以外的其他人,“這兩位是……”

    老者聞言,便解釋道:“這是醉兒,這位是他的妻主木涵,方才我們一起挖野菜來的,醉兒想給她的妻主做桌野菜,便讓我教教他認認野菜。”

    永熙帝笑著頭打招呼。

    “原來是這樣。”女子應道,并沒有因為兩人衣著華麗而做其他的想法,也爽朗地打了招呼。

    四人一陣寒暄,蒙斯醉再三致謝之后便將手中的竹簍交給那老者。

    老者接過了欲背在身上,不過卻被那女子給搶了過來,“我背著就成!”

    “這怎么成?”

    “哪里不成?好了,走吧,該回去了,孩子們都還在等著呢!”

    “就你逞強。”老者無可奈何,只好任由著他,“醉兒,那我們先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蒙斯醉頭,隨后又道:“天色也暗了,不如我們送兩位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這……”

    “大爺你教了我這般多,我怎么也該為大爺做些什么,便讓我們送你們回去吧。”蒙斯醉正色道,“阿涵,你應不應該?”

    永熙帝頭:“的確是應該。”

    “家主……”冷霧上前想阻止。

    “你帶著人在遠遠跟著就成。”永熙帝打斷了他的話。

    蒙斯醉繼續(xù)道:“大爺,你便讓我們送你們一程吧,否則我們也不安心。”

    那老者仍是有些猶豫,最后將決定權交給了自家的妻主。

    那女子想了想,頭笑道:“那便多謝兩位了。”

    “應該的。”蒙斯醉笑道。

    隨后,四人便一同離開了山坡。

    老者扶著他的妻主走在前面。

    而永熙帝牽著蒙斯醉的手,在后面跟著。

    一路上,老者的嘮叨一直不斷,而女子,則是溫順地聽著,和方才搶竹簍時候的堅硬完不同。

    夕陽,將兩人的影子托的老長。

    地上的影子。

    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

    仿佛,便這般連在一起,一輩子。

    蒙斯醉沒有話,心里的歆羨勾出了淡淡的愁緒。

    若是將來,他們,也能夠如同眼前的兩人一般,那該多好?

    只是,他很清楚,不管將來如何,入眼的一幕,都不會在他身上發(fā)生。

    永熙帝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哀傷,握著他的手,更緊。

    兩人一直送了他們到了村子口,方才停下。

    此時,夕陽已然消失,昏暗之中,可見村子里面炊煙裊裊。

    老者和他的妻主道謝了之后,便提出了請兩人去家中坐,用過了晚膳再離開。

    蒙斯醉沒有等永熙帝回話,便先一步應下,“好啊,雖然野菜我是認了不少,但是卻不太會烹飪,也正想再繼續(xù)請教大爺,只是不知道是否會勞煩大爺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勞煩,不勞煩。”老者笑道,“我也正要給妻主做苦麻湯,正好可以教教你。”

    蒙斯醉笑道:“多謝大爺。”完,便發(fā)現(xiàn)永熙帝還未應答,便目帶懇求地看著她,“阿涵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就打擾你們了。”永熙帝笑著道。

    蒙斯醉笑容更深。

    老者的家在村子的中間,屋子雖然不大,但是,里里外外卻收拾的很妥當,一進屋,便見了一個和永熙帝年紀相仿的女子出來相迎,此人正是老者與妻主的女兒。

    兩人生了三個女兒和兩個兒子。

    兒子早早出嫁了,如今也當了祖父了,至于三個女兒也各自成家,不過,他們沒有一同住,大女兒和二女兒一個搬到了城中安家,做著一些生意,而二女兒如今住在了正夫的母家中,照顧了正夫癱瘓在床的母親。

    “我那二女兒的正夫母家里便只有一個女兒,可是前不久出意外去了,不久,她的夫郎也去了,留下了一個身患重病的母親以及幾個年幼的孩子,原是還有另一個側室的,只是那側室見妻主走了,又要養(yǎng)這般多人,便受不了苦,一天夜里跑了,我那二女兒和我們商議一番之后,便搬去了隔壁的村子暫住,侍奉正夫的母親,養(yǎng)育他姐姐留下來的幾個孩子,雖然是辛苦了一些,但是人啊,都是要講良心。”

    廚房里,老者一邊熟練地用那些挖回來的野菜做菜做湯,一邊著自家的情況。

    灶臺前,還有他女兒的兩個夫郎打下手,不過卻都是不話的人。

    “那你呢?看你的妻主,對你應該是不錯。”

    蒙斯醉垂了垂眼簾,沉吟了半晌,方才道:“我有一個女兒,一個兒子,也都成家了,兒子去年生了兒子,女兒的正夫也有了孩子了,再過三個月,便也要出生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,好,一兒一女,當了外祖父,也快要當祖父了。”老者笑道。

    “也是。”蒙斯醉笑道,只是笑容沒有方才那般純粹。

    “你的妻主雖然不愛話,但是看起來也是溫和的人,對你也是好。”老者繼續(xù)道,“我們男子所求得不過是妻主的疼愛,還有兒女好,將來百年之后,再和妻主葬在一起,這樣,一輩子便圓滿了。”

    蒙斯醉手中擇菜的動作頓住了,好半晌,方才抬頭,微笑道:“我不是我妻主的正夫,所以,將來恐怕不能葬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老者一愣,隨后見蒙斯醉笑容有些勉強,嘆息一聲,“孩子,這一生總是會有許多遺憾,很多事情,我們沒有辦法,只能認命,你也不要過于的介懷,雖然你不是正夫,但是,你妻主對你也是真心的好,而且……我看你得神色也是不錯,你家得正夫也應該沒有為難你吧?”

    “是沒有。”蒙斯醉笑道。

    “這就是了,都是男子,若是都要為難,那這日子還怎么過呢?”老者嘆息道,“人知足便可以常了,而且,即使不是正室,將來還是可以葬在一起的,只是,可能比正夫離妻主遠幾丈罷了。”

    蒙斯醉沒有再什么,只是笑笑。

    老者無法看明白他臉上笑容中所蘊含的東西,再勸導了兩句,便將話題轉到了做菜上面。

    半個時辰之后,菜基上做好了。

    看著眼前親手做的菜,蒙斯醉先前的郁結減少了許多。

    好了要拋開一切好好地和她過些日子,那便不該再多想其他!

    “外面的人恐怕也餓了,開飯吧。”

    老者一聲令下,一旁打下手的兩個夫郎便開始將菜往外端。

    蒙斯醉自己也端了自己做的蘑菇湯出去。

    堂屋的廳中,永熙帝和女子以及她的女兒聊的似乎很高興。

    “開飯了。”

    老者上前擺放碗筷。

    女子見狀,也起身幫忙。

    他們的女兒自然也不能坐著不動。

    蒙斯醉將新做好的蘑菇湯放在了永熙帝的面前,“放心,這些蘑菇不會有毒的。”

    永熙帝聞言,不禁輕咳一聲。

    “什么有毒?”那女子聞言一愣。

    老者沒注意永熙帝的臉色,便將事情了。

    女子一聲失笑,“怪不了木侄女,我年輕的時候也時常犯這些錯誤。”

    “聽見了沒有?”永熙帝看向蒙斯醉,板著臉道。

    蒙斯醉沒好氣地道:“聽見了。”完,便動手舀了一碗湯送到了她的手上,“我親手做的,試試?”

    “好!”永熙帝笑著應道,正**嘴邊送,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。

    正是冷霧。

    永熙帝看向他,見他神色極為的凝重,斂去了笑意,蹙眉道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蒙斯醉看了他的神色,心也是一沉。

    冷霧上前,躬身道:“家主,方才家中送來了正夫的急信,大師病重。”

    噔的一聲,永熙帝隨后起身,沉聲一喝:“你什么!?”

    手中的碗跌落在了桌子上,碗中冒著熱氣的湯隨即灑落了出來,有不少還撒在了永熙帝的身上。

    蒙斯醉見了眼眸一睜,想上前幫她擦拭,然而,卻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的雙腳卻像是僵住了一般,動不了。

    冷霧跪在地上,“正夫來信,大師病重。”

    永熙帝沒有在話,沉默了下來,雙唇緊抿,一股威壓在屋子里蔓延開來。

    方才還笑容滿面的屋子主人也變了臉色,看著眼前站著的女子,面露不安。

    過了半晌,永熙帝方才開口:“回京!”隨后,大步往外走去。

    蒙斯醉站在了遠處,目光追隨著步入了夜色的女子,一切都結束了……他偷來的幸福和安寧。

    冷霧起身,“蒙主子。”

    蒙斯醉凄然一笑,“回京……終究是要回去的……”完,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待屋子里的人回過神來,桌上的飯菜已經涼了。

    那女兒囁囁地問自己的母親:“母親,這是……”

    那女子雖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之人,但是畢竟也是上了年紀,搖搖頭,“吃飯吧,其他的,不是我們可以管的。”

    貴人,終究是貴人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永熙帝連夜從行宮啟程返京。

    因為太急,沒有動用儀仗,只是一輛馬車,一隊侍衛(wèi)隨行。

    馬車上,永熙帝繃緊了臉,正襟危坐了著,身上的威壓依舊存在。

    蒙斯醉坐在了她的身邊,一直都沒有話。

    過去一個月的融洽在冷霧進來的那一刻,徹底瓦解。

    兩人之間,只有馬車狂奔的聲響。

    去時用了三日的時間,而返回的時候,只是用了兩日。

    日夜兼程,而一路上,永熙帝幾乎沒有合眼。

    馬車直接進了皇宮,停在了交泰殿外。

    下馬車之前,蒙斯醉倏然握住了她的手。

    永熙帝轉過身看著他。

    “別擔心,不會有事的。”他終究還是了這話。

    永熙帝伸手拍了拍他的手,“你也累了,先回流云殿休息。”

    蒙斯醉松開了手,頭,并未提出陪她前去佛堂。

    永熙帝沒有再什么,下了馬車,上了早已經備好的轎輦,往佛堂而去。

    蒙斯醉下了馬車,站在了馬車旁,看向了已經闊別了三個多月的皇宮,入目燈火輝煌,將黑夜綴的璀璨無比。

    可是,這樣的富貴榮華,卻及不上兩日前那農家屋。

    身子,不禁,一陣冰冷。

    回來了。

    終究還是回來了。

    夢,再長,也終是會醒。

    “主子……”流云殿前來迎接的宮侍上前低聲喚道,“可要回宮?”

    蒙斯醉收回了視線,垂下了眼簾,緩緩地上了轎輦,“回宮……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佛堂

    程氏的寢室外

    水墨笑攥著拳頭一臉焦慮地等候著,他身邊的蜀羽之也是一樣。

    不一會兒,永熙帝的轎輦到了。

    他們,終于見到了闊別了三個多月的妻主。

    只是,喜悅卻被憂慮蓋過了。

    “到底怎么回事!?”永熙帝下了轎輦,不等兩人開口,便是一陣怒喝。

    水墨笑臉色一僵。

    蜀羽之當即跪下,“陛下……”

    永熙帝雖然問了問題,但是,卻不給他們回答的機會,冷冷地掃了兩人一眼,然后起步走進了寢室。

    寢室內,彌漫著讓她熟悉且?guī)缀蹩謶值乃幬丁?br />
    腳步頓了頓,然后,方才繼續(xù)走進了內室。

    內室中,留守太醫(yī)院的李院正方才施針完畢,收拾著藥箱,一見永熙帝到來,當即上前,“參見陛下!”隨后,抬頭打量著永熙帝的氣色,懸著多時的心,安了下來。

    永熙帝沒有理會他,快步上前,走到了床邊,便見到了程氏。

    程氏氣色很不好,面容也消瘦了不少,此時,他正睡著,沒有醒來。

    永熙帝轉過身,沉聲道:“情況如何?!”

    李院正低頭,“大師年紀大了,情況不太好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叫做情況不太好!”永熙帝怒斥道,目光幾欲瘆人。

    李院正抬頭,“陛下……”

    “李院正先下去吧。”水墨笑走了進來,聲音僵硬地道。

    永熙帝隨即瞪向了他。

    “陛下,大師需要靜養(yǎng)。”水墨笑攥著拳頭指示永熙帝。

    永熙帝冷冷地盯著他。

    水墨笑繼續(xù)吩咐李院正,“你先退下吧。”

    李院正抬頭看了看永熙帝,見她沒有再話,便躬身退下。

    水墨笑隨即看向了守在了角落處的程秦,“你也退下。”

    程秦渾身僵硬,從永熙帝進來的那一刻,他便是一直如此,只是,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樣,在水墨笑的命令之下,程秦幾乎花費了身的力氣,方才邁開了腳步。

    寢室內,便剩下了水墨笑還有后來悄然進來的蜀羽之以及永熙帝三人。

    程氏昏睡,不做算。

    “朕將后宮交給你,這就是你給朕的結果!”永熙帝盯著水墨笑,一字一字地道。

    水墨笑跪下,“是臣侍的疏忽,臣侍沒想到……大師的情況會惡化……”

    “惡化?!”永熙帝面容一獰。

    水墨笑抬頭,“年前,大師便病了一場……”

    “為何不讓人通知朕!?”永熙帝勃然大怒。

    水墨笑呼吸有些急促,緩了會兒,方才平復,“臣侍不想陛下?lián)摹?br />
    “不想朕擔心?!”永熙帝打斷了他的話,怒斥道:“誰給你權力!”

    “陛下……”

    “還有你!”永熙帝也沒忘記蜀羽之,指著他面色陰沉地道:“朕臨走之前交代過你什么?!誰給你權力欺瞞朕?!誰給你們權力瞞著朕!你們是當朕會死在行宮……”

    “陛下!”水墨笑厲聲打斷了她的話,渾身顫抖,“大師一事是臣侍兩人之錯,可是陛下這般臣侍兩人,不覺得對我們太不公平嗎?!這三個月來,臣侍若是有一刻不再為你擔心,臣侍便被春雷劈死!”

    “你——”永熙帝氣結。

    “陛下,大師一事臣侍的確有錯,臣侍甘愿受罰。”蜀羽之沒有反駁辯解,而是,原因領受懲罰。

    永熙帝盯著兩人,面色一陣紅一陣青,半晌后,咬著牙道:“都給朕滾出去!”

    水墨笑喘了好幾口氣,然后,方才踉蹌地起身,轉身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蜀羽之看了永熙帝半晌,也是領命退下。

    兩人雖然出了內室,卻并沒有離開,而是在外室的廳內站著,相對無言。

    許久許久之后,蜀羽之方才開口,“鳳后的臉色不太好,不如先回……”

    “宮哪也不去。”水墨笑打斷了他的話,隨后又沉默了半晌,然后道:“至少……她真的好了……”

    三個月,于留守宮中的他來,便像是度日如年。

    如今,見她氣色甚佳,雖然眉宇之間有疲憊之色,但是,至少是安好了。

    可為什么又會忽然間出了這事?

    明明一切都要過去了的!

    上蒼便這般見不到她好?

    不是已經好了嗎?為何會忽然間又倒下了?而且,這般嚴重?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永熙帝回宮的消息直到第二日,方才傳出來。

    司予述上完了早朝之后,便趕往佛堂。

    還未見到永熙帝,便先看見了蜷縮在了角落處暗自哭泣的程秦。

    看著那蜷縮在墻角處的身影,司予述的腳步不禁停了下來,這幾個月,她見程秦的機會不多,但是,似乎每一次見到他,他不是躲著他,便是一連怒容地盯著她。

    而這般卻是第一次。

    她不知道自己對這男子是什么心思,也并未向再提及納他為侍君一事。

    只是,她卻是記住了他,也不再繼續(xù)忽視他,見到了,便是一番冷嘲熱諷。

    見著他驚怒的面容,她甚至會心情大好。

    或許,她只是日子過得太沉悶,需要一個人來解悶。

    若是沒有程氏忽然病重一事,她或許真的會考慮,將他收為己有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司予述緩步走到了他的跟前,面色冷凝地問道。

    程秦渾身一顫,然后,抬起了頭,臉上淚跡斑斑,而眼睛,幾乎是紅腫了起來,似乎哭了許久,“你……你又想做什么!?”

    語氣晦澀不明。

    司予述審視了他半晌,“大師的情況很嚴重?”

    “連皇帝都回來了,你嚴不嚴重!”程秦倏然起身一通怒喝,隨后,便拋開。

    司予述沒有追上去,只是蹙眉站了半晌,然后,起步往程氏的住處而去。

    一進門,便見水墨笑和蜀羽之兩人坐在了外室內。

    “兒臣見過父后,蜀父君。”

    水墨笑頭應了一聲,“嗯。”

    司予述起身道:“父后,兒臣聽聞母皇回宮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水墨笑還是應了一個字。

    司予述沉吟會兒,“那母皇如今……”

    “陛下在里面。”蜀羽之開口回道。

    司予述又道:“兒臣可否進去拜見母皇?”

    蜀羽之無法做出,看向水墨笑。

    水墨笑頭,“進去吧。”隨后,又補了一句,“你母皇心情不好,你勸著些,她畢竟是方才康復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司予述回道,隨后便進了內室。

    永熙帝此時正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面,靠著床柱,用手撐著頭打著盹。

    司予述看著眼前已經三月未見的母親,她愣了下來。

    這樣的母皇,她可以是有將近半年沒見到了。

    而此時,床上傳來了一聲低喃,“水……”

    司予述聞言當即上前,而這時候,永熙帝也驚醒了。

    “兒臣見過母皇。”司予述忙行禮。

    永熙帝看了她一眼,了頭,便看向程氏,“父親?”

    “水……”

    “兒臣去!”司予述當即道,隨后快步轉身出了內室。

    水墨笑見她出來,也連忙起身,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大師想喝水。”司予述走到桌子旁,倒了一杯水,然后快步轉身進內室。

    水墨笑也顧不得永熙帝會生氣,跟著進去。

    蜀羽之緊跟其后。

    此時,程氏已經悠悠轉醒了,不過,意識卻還是不太清晰。

    永熙帝扶著他起身,然后接過了司予述送上來的茶水,心翼翼地喂著他喝。

    程氏喝的不多,便停下了。

    永熙帝將被子遞還給了司予述,扶著程氏躺下,看著他,“父親?父親?”

    程氏的意識漸漸情緒,看清了眼前的人,“涵……涵兒?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朕回來了。”永熙帝握緊了程氏的手,“父親,朕回來了。”

    程氏喘了幾口氣,然后微笑道,“好……回來就好……你的身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朕沒事,都康復了!”永熙帝擠出了一抹笑容,“你看……朕不是好好的?”

    程氏瞇著眼,仔細地看了他好久,方才笑道:“是……是好了……好了就好……好了就好……”

    “父親,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沒事……只是……老了,不中用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父親,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別難過,你方才康復,不要折騰自己……我很好,看著你好起來,我便一切都好……”

    “父親……”永熙帝心中涌出了一股極深的悲傷。

    程氏伸手拍拍她的手背,卻是軟綿無力的。

    水墨笑猶豫了許久,終究是上前,“陛下,不如你休息……”

    “閉嘴!”永熙帝厲色打斷了水墨笑的話。

    水墨笑臉色一白。

    她的眼底,有著當年知曉先帝之死和他有關之時的憎恨,雖然眉頭當年的深,但是,卻是真的。

    “涵兒……”程氏似乎明白了什么,“別管鳳后和翊君……是我不讓他們通知你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父親!”

    “涵兒,這幾個月中,鳳后和翊君他們都為你憂碎了心……是我強迫他們不讓他們通知的……再了……年前的風寒我也是好了……如今這樣……不過是前兩日的事情罷了……不管鳳后他們的事……是我自己老了……也不要怪他們沒有照顧好我,后宮當中,所有人都很敬重我,鳳后這兩日更是日夜不眠地照顧我,連年前那次也是一樣,你不該再怪他們苛責他們……”程氏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著,“若是因為我讓你們鬧翻了,我便是走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不會有事!”永熙帝打斷了他的話,“朕是皇帝,朕不會讓你有事!朕先前那般兇險都沒事,你不過是風寒而已!”

    程氏笑道:“先于自己的孩子而去,這是福氣……是福氣……”

    “父親……”永熙帝無法接受。

    “好了……”程氏打斷了她的話,“你看你……眼圈都黑了……眼中也布滿了血絲……是一路趕路回來吧……我就知道不能讓你知道……可是鳳后這次沒有聽我的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父親……”水墨笑也開了口,聲音有不出的悲傷。

    程氏對他招了招手。

    水墨笑隨即上前。

    程氏拉過了他的手,放在了永熙帝的手上,“你們也是一同走過患難的人,別為了一些根不是你們的責任的事情而壞了感情……涵兒的脾氣有時候是壞了一些……但是,她沒有惡意……看在父親的份上,不要和她一般見識……”

    “沒有。”水墨笑搖頭,看了永熙帝一眼,“沒有照顧好父親,是我的責任。”

    “你照顧著我很好,還有……”程氏看向床外,“翊君……”

    蜀羽之上前,“大師。”

    程氏了頭,“你們都是好孩子,涵兒身邊能夠有你們的陪伴,我也安心了,我啊……還是那句話,涵兒的脾氣不好,可是,她對著你們發(fā)脾氣,也是因為,她將你們當成了親人……所以才會這般肆無忌憚……你們,多多諒解她……”

    “臣侍心中沒有任何不滿。”蜀羽之正色道,“大師你一定要好起來,只有你好起來了,陛下方才會開心。”

    程氏笑了笑,卻沒有回答,繼續(xù)對永熙帝道:“回去休息吧……你放心,我還能撐一段時間……可是,若是你因為我而又倒下了……我便是走也不安心……”

    “父親——”永熙帝似乎不知道什么好。

    程氏還是道:“下去休息,否則,我便惱了。”

    永熙帝抿著唇掙扎了半晌,然后,方才同意。

    交泰殿

    帝寢殿

    永熙帝雖然回了寢殿,但是,卻沒有真的休息。

    司予述一路跟著過來,見了她這般,便勸道:“母親,大師的情況目前還是穩(wěn)定的,母皇還是先休息一下吧。”

    永熙帝看向她,沉默半晌,“這幾個月你做的很好。”

    “兒臣只是盡了兒臣的分。”司予述垂頭道,“是內閣諸位大臣輔助的很好。”

    永熙帝沉吟會兒,“誰好誰不好,朕都看在眼里。”

    “兒臣不敢。”司予述仍是低頭道,“母皇康復回宮,那朝政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繼續(xù)看著吧。”永熙帝打斷了她的話。

    司予述抬頭,“母皇……”

    “朕這四十年來從未真正盡過為人女兒的責任,現(xiàn)在……”永熙帝話停了好半晌,然后方才繼續(xù):“若是朕再不抓緊……恐怕便再也沒有機會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母皇,大師他不會有事的。”司予述道。

    永熙帝看了她會兒,“下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司予述沒有再什么,領命退下。

    半晌后,水墨笑端著一些膳食進來。

    永熙帝沒有抬頭。

    水墨笑將膳食放在了桌子上,然后,轉身走到了永熙帝的跟前,“陛下,冷總管你路上一直沒有好好用膳,先用些吧。”

    永熙帝抬頭,卻盯著他不語。

    “你便是要處置我,也先用了膳食方才有力氣。”水墨笑咬著牙,豁出去一般道。

    永熙帝沒有動怒,只是問道:“父親怎么忽然間這樣?”

    水墨笑一愣。

    “年前的風寒不是已經治愈了嗎?”永熙帝繼續(xù)道,“怎么又會……”

    水墨笑凝視著她,深吸了一口氣,“是臣侍沒有照顧好父親,以致父親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不是因為朕。”永熙帝打斷了他的話。

    水墨笑忙道:“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李院正父親是長期勞累以及身子虛空,是不是因為朕之前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是的!”水墨笑忙打斷了她的話,“大師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墨笑。”永熙帝笑了笑,卻沒有溫度,“朕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……”

    “朕該氣的人是朕自己……”永熙帝繼續(xù)道,“從朕康復之后,父親便一直沒有來看朕……他那般關心我,怎么會一直不來看朕?還有朕生辰那日,他每年都會有的生辰賀禮都沒送來……朕早該想到!早該想到!”

    “陛下……”水墨笑該是為她不再責怪他而開心,可是看著她這般自責,他卻怎么也開心不起來,“陛下,父親不會希望看到陛下這樣的!”

    永熙帝合上了眼睛,“二十多年前,在先帝面前,朕一直都是一個不孝女,二十多年來,在父親面前,朕也是不孝女,甚至在父君去之前,朕也是個不孝女!朕這一輩子,都在當著不孝女!”

    “若是陛下真不孝,先帝怎么會將皇位傳給你?臨終之前,又怎么會見你,在你的陪伴之下走完最后一程?”水墨笑握著她的手,“若是陛下不孝,父君臨終之前便不會仍在為陛下著想考慮,想的還是陛下?還有父親,若是陛下真的不孝,如今如今豈會在病中仍舊是擔憂著陛下?陛下,你不是不孝,只是,上天總是待你不公,總是要奪去你最在乎的人……你不該自責,父親不會想看到你如此自責的!”

    永熙帝睜開眼睛看著他,除了自嘲一笑,沒有其他的話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永熙帝回宮了,不過,沒有收回太女監(jiān)國的權力,而是下旨,由太女繼續(xù)監(jiān)國。

    這便讓人對其身體狀況猜測萬分。

    為了平息這種猜測,永熙帝接連召見了內閣閣臣六部尚書。

    被召見的眾人的異口同聲之下言永熙帝一切安好。

    至于為了仍是讓太女監(jiān)國,卻沒有人能夠給出答復。

    不過因為永熙帝回宮坐鎮(zhèn),朝堂和民心也都安了下來。

    朝堂政事井井有條的進行,百姓安居樂業(yè),各行各業(yè)興旺昌盛。

    不過,禮王仍是在泰陵。

    而榮王,也仍是在西南大營。

    司以琝一接到永熙帝回京的消息之后,第一時間便想進宮,可是,都上了馬車了,最終,卻還是沒有去成。

    他怕。

    他怕見到母皇,將事情開了,最后,得到的不是母皇的原諒,而是斥責。

    即使李浮告訴他,母皇并不怪他,可是他不敢去冒險。

    至少,在他做好了心理準備之前,不敢。

    一連掙扎了好幾日,直到司以晏司以佑以及幾個正君都進宮探望過了,他方才鼓起了勇氣,進了宮。

    永熙帝這幾日除了最開始回了帝寢殿休息了三個時候,隨后召見諸位大臣之外,其他的時間,都呆在了佛堂,可以是住在了佛堂。

    除去了用膳休息的時間,便都守在了程氏的身邊。

    似乎想,在最后的日子里面,將過去四十年的虧欠都彌補回來。

    程氏開始有些不同意,可是在聽了水墨笑一番話之后,便不再什么,在他的心里,也是渴望著女兒的陪伴。

    然而,他的心情是好了,身子,卻是發(fā)的差。

    連趕回宮里的簡御醫(yī)都請罪,沒有辦法。

    程氏的已經不是病,而是,油盡燈枯。

    永熙帝沒有大發(fā)雷霆,也沒有別的反應,像是根不知道油盡燈枯這四個意味著什么似的,仍舊是陪著程氏話解悶,笑容一直沒有消失。

    司以琝見到永熙帝的時候,永熙帝正在用午膳。

    “母皇……”

    他站著老遠,屏著氣,溢出了這聲稱呼。

    看著桌子旁坐著的母親,他不敢再靠近一步。

    永熙帝見了來人,放下了手里的碗筷,笑道:“來了。”

    司以琝感覺自己的心幾乎要從喉嚨跳出來一般,“母……母皇……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永熙帝問道,“不過是幾個月罷了,便不認得母皇了?”

    “不是……”司以琝忙道,然后,直接沖到了永熙帝的面前,跪在了面前,緊緊的抱著她的雙腿,“母皇……”

    聲音,開始哽咽。

    永熙帝一愣,然后伸手撫著他的頭,“傻孩子,母皇沒事,你看,母皇不是都好了?”

    “母皇——”司以琝仍舊是沒有抬頭,哽咽更濃,“對不起!對不起!母皇,對不起!”

    “好了,都不是孩子了,哭什么,若是樂兒見了,定是會笑話你。”永熙帝笑道。

    水墨笑從外面走進來,手里端著方才燉好的補品,見了司以琝這般,擱下了東西之后,便上前勸道:“琝兒先起來吧,你母皇沒事了,哭什么?還有,你母皇正用午膳呢?”

    永熙帝抬頭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水墨笑知道她不悅,只是,他還是不想讓任何影響她用膳的人和事出現(xiàn),這幾日,雖然她沒有任何的憤怒以及悲傷,只是,他心里清楚,她不過是將一切都藏在了心里罷了,為的,只是不想讓父親傷心,別的不,便是用膳,這幾日,每一餐,她吃了多少?“琝兒,你哭著,你母皇也是要傷心的。”

    司以琝咬著牙,好半晌方才起身,卻仍舊是不敢看永熙帝。

    “鳳后。”永熙帝聲音有些沉。

    水墨笑冒著被她責罵的危險繼續(xù)道:“你母皇都好了,還哭什么?好了,你應該還未用午膳吧?陪你母皇用些如何?”

    司以琝轉過身看了看水墨笑,見他目露懇求,然后頭:“好……”

    大師的事情,大皇兄前兩日進宮之后跟他過。

    母皇……

    應該很擔心吧?

    這時候,他若是想母皇請罪,應該只會讓母皇更加的煩心吧?

    等大師好了,他一定會向母皇請罪的!

    水墨笑不知道司以琝心里的事情,只當他是因為先前的不愉快而這般的傷心,“好了,坐下吃吧。”

    司以琝頭,坐了下來,努力了好久,方才鼓起了勇氣看向永熙帝,“母皇……對不起……”

    “都過去了。”永熙帝笑道,隨后打量著他半晌,蹙眉道:“怎么瘦了這般多?”

    “我沒事!”司以琝忙道。

    永熙帝看了他會兒,沒有再問下去,“來,多吃一些。”

    司以琝拿起了筷子,“母皇也多吃一些!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永熙帝笑道。

    水墨笑在旁看著,緩緩地松了口氣,想著以后是不是都該找些孩子來陪她用膳,在宮外的或許有些麻煩,不過,宮里面還有五皇子和五皇女。

    兩人都懂事了,應該能夠勸勸。

    司以琝終究是什么也沒,用完了午膳之后,便又陪著永熙帝和程氏了許久的話,直到程氏累了,睡下,他方才離開。

    往后,每隔一日,司以琝都會進宮。

    永熙帝也不是沒有發(fā)現(xiàn)他近乎是恕罪一般的態(tài)度,只是,卻仍是沒有什么。

    程氏的病,一日一日糟糕。

    太醫(yī)院也只能是用名貴的藥材一直吊著。

    德貴君一直想找機會打聽一下永熙帝召他母族家人進京的目的,只是卻一直沒有機會,先前是因為永熙帝還在行宮,而如今,卻是因為,佛堂大師的病。

    他并不清楚佛堂大師和永熙帝究竟是何等關系,但是,連鳳后都如此敬重,必定是不簡單。

    而因為這件事,永熙帝一直心情不佳。

    他不敢在這時候去打聽。

    唯一讓他喘口氣的便是他的家人到京城半個月了,永熙帝一直沒有任何的反應,如今對他來,沒有消息,便是好消息。

    蒙斯醉回宮之后,便一步也未曾踏出過流云殿,程氏的事情,他也知道,只是,卻無動于衷,便是司以佑進宮之時,他也只是見了他一面,便累了讓他出宮。

    三月中旬,程氏的病發(fā)的嚴重,一整日,幾乎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昏睡當中度過。

    永熙帝日夜守在了身旁。

    而笑容,除了程氏醒來之時會出現(xiàn),其他時候,便再也沒有出現(xiàn)過。

    水墨笑果真是叫了五皇子和五皇女來陪永熙帝用膳,只是效果卻不佳,即便永熙帝還愿意給兩個孩子一些慈愛,但是,吃的,仍是少。

    后來,便是司以琝進宮陪著,也是一樣。

    朝堂的事情,她沒有再管,即便是司予述前來,她也是不見。

    仿佛一顆心都撲在了程氏身上。

    三月二十七,程氏的精神忽然間大好,不但沒有昏睡,甚至,還讓永熙帝扶著他下床出去外面走走。

    三月下旬的御花園,正是百花開的最盛的時候。

    百花爭艷,蝴蝶縈繞花叢。

    一片賞心悅目的美景。

    這一日,天氣晴朗。

    下了幾天的春雨停了下來。

    御花園中,似乎還可以聞到泥土的清香。

    程氏的大好,沒有人心里開心。

    大家清楚,這意味著什么。

    然而,即便是知曉,眾人仍舊是要笑著開懷。

    永熙帝陪著程氏到了御花園,隨后,下旨讓所有皇子皇女都進宮來,只是,卻被程氏阻止了。

    “父親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只想和我的女兒待著。”程氏笑道,聲音也有了力度,“涵兒,我們父女似乎很少這般出來。”

    “都是女兒不好。”永熙帝道。

    程氏笑道:“不是你不好,涵兒,你已經很好很好了……如今,便讓我們父女好好待著,話,賞賞這百花爭艷的美景。”

    永熙帝頭:“女兒都依父親的。”

    “以后,跟孩子們,讓他們別怪我這個祖父不好……祖父啊,想和自己的女兒單獨待待。”程氏繼續(xù)道。

    永熙帝道:“他們不會的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程氏頭,“我相信他們不會,都是你的孩子,我的孫兒,都是懂事的好孩子。”

    永熙帝笑道:“女兒生了這般多好孩子,父親該是高興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高興。”程氏笑道,“這孩子都是好的,但,也總是人,是人,便會有優(yōu),有缺,便是你,有時候脾氣不也是很差嗎?”

    “女兒的脾氣真的這般大?”永熙帝笑道。

    程氏敲敲她的頭,“你自個兒不會想啊。”

    “也許吧。”永熙帝笑道,“不過兒臣也幸運,身邊的人都能忍著兒臣的壞脾氣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啊,往后你要好好對待他們。”程氏緩緩道,神色轉為了認真,“涵兒,失去了的,我們已經沒有辦法……再傷心難過,也無濟于事……反而會讓眼前的人傷心寒心,珍惜眼前人,這是你該做的。”

    永熙帝握著他冰涼的手,“女兒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這一,你的母皇便做的很好。”程氏繼續(xù)道,“你看她,失去了父親那般多年,不是君侍成群,孩子成堆嗎?”

    “父親還恨母皇?”永熙帝問道。

    程氏笑道:“都這般多年了,她走了也二十多年了,現(xiàn)在我即便要記起她的模樣,也要想許久,這世上,沒有什么恨是不能被消除的,時間……會毫不留情地帶走我們很多很多的東西……仇恨,生命,還有……愛……”頓了頓,繼續(xù)道,“所以涵兒,不要將身邊的人的愛當做理所當然……他們……也是人……也在經受著時間的磋磨……不要等到有朝一日他們對你的愛被時間磋磨掉了,你方才后悔……”

    “女兒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鳳后……豫賢貴君……翊君……甚至其他的幾個父親不熟悉的君侍,他們都是好男子,即便你無法都給予他們愛……至少,要善待他們,這一輩子,他們因為你而被困在這深宮當中,也都一直安分守己,你該還他們一份安寧。”

    “我會的。”

    “其實啊……你比你母皇也是幸運多了……后宮只有這幾個人,清凈了不少。”

    “是女兒沒用,及不上母皇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。”程氏笑了出聲,“這樣就好……人,只要盡力了,問心無愧就好……涵兒,不管往后發(fā)生什么,只要你問心無愧了,便不必太過介懷,很多事情,即便是身為帝王,也是身不由己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一晃眼,便這般多年了。”程氏伸手扶著她的頭,“父親現(xiàn)在還清楚的記得,你出生的時候方才那般,的……”

    涼亭內,父女兩人笑著著,像是,有永遠都不完的話。

    而不遠處,水墨笑和蜀羽之面帶憂色地看著。

    “鳳后,陛下真的沒事嗎?”蜀羽之問道。

    水墨笑沉吟半晌,“不會的,二十年前,面對先帝和和安皇貴君的死,她都能夠走過來,如今,也一樣可以,只是……或許會傷心一段時間,但是,宮相信,她一定會走過來的!”

    蜀羽之沉思半晌,幽幽道:“也是,她是陛下,還有什么不能夠承受的?”

    水墨笑側過身看了看他,“你……”話停了一下,隨后,方才繼續(xù)開口:“蒙氏最近情況如何?”

    蜀羽之斂了斂神色,“豫賢貴君一直待在流云殿,并沒有什么不妥的舉動。”

    “不妥?”水墨笑冷笑,“即便是睦君和孫侍君兩個不知內情的人都往佛堂探視,可他卻連面都沒有露,這叫沒有不妥?!”

    蜀羽之沉默。

    “他在行宮和陛下究竟發(fā)生了什么事情?”水墨笑繼續(xù)問道。

    蜀羽之搖頭,“陛下將臣侍的人遣送回來,這些兩個月的消息都是通過冷總管傳達的。”

    水墨笑擰緊了眉頭,轉身看向亭子內的永熙帝,“兩個人在行宮朝夕相對了這般長時間,還是沒有和解?”

    蜀羽之暗自嘆息了一聲,沒有回答。

    永熙帝和程氏在御花園待到了夜幕降臨,方才回了佛堂。

    當夜,程氏臥床不起。

    李院正和簡御醫(yī)努力了一整晚,直到黎明時分,再也沒有辦法,搖頭下跪請罪。

    “真的不行了?”永熙帝一字一字地擠出來。

    兩人俯身告罪。

    “涵兒……”程氏低喃出聲,“別……別為難……她們了……”

    永熙帝咬了咬牙,“我沒有為難她們。”然后揮手讓兩人退下。

    程氏仿佛連睜開眼睛都顯得極為的費勁,“涵兒……別難過……當年……和安皇貴君離世之時……便讓你別難過……我……也是這樣希望……”

    “女兒沒有難過,真的。”永熙帝握緊了他的手。

    程氏艱難地笑了笑,“涵兒……”

    “舅公!舅公——我要見舅公——你們讓我進去——”這時候,外面?zhèn)鱽砹艘魂囆[聲。

    永熙帝面色一獰,“來人——”

    “涵兒……”程氏似乎聽出了喧鬧聲的主人,“是秦兒……你……讓他進來……”

    外面守著的水墨笑進來。

    永熙帝看向他,面色陰沉,“讓他進來!”

    水墨笑頭:“是。”

    半晌,程秦神色憔悴地沖了進來,直接撲到了程氏的床邊,“舅公!舅公——”

    程氏想轉過身子面對他,可是,努力了許久,卻無法成功,只能側過了視線,艱難地看著他,“秦兒……舅公……不能再照顧你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會的!舅公你不會有事的!不會的!”程秦情緒很激動,眼睛發(fā)紅。

    程氏笑道:“舅公老了……是時候走了……你放心……舅公跟鳳后好了……會給你找一個好人家……會好好照顧你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不要!舅公,我什么都不要,你不要有事,不要——”

    “傻孩子——”

    “舅公,我求求你,你不要丟下秦兒,不要——”

    “好了。”永熙帝不想他繼續(xù)鬧,輕聲開了口。

    不想程秦卻猛然間站起來,目光憎恨地盯著永熙帝,“你怎么可以這樣的狠心這樣的絕情!舅公是你的生父,他是你的親生父親,你怎么連一絲傷心都沒有!你還是不是人,是不是人——”

    仿佛是積壓了許久的情緒,如洪水般爆發(fā)。

    永熙帝驚愕。

    便是彌留之間的程氏也是吃驚,“秦兒……”

    “來人!”水墨笑第一個反應過來,喚來了宮侍,“將他押下去!”

    宮侍立即上前,一人抓著程秦的一只手,然后將人往外拉。

    “你們放開我,放開我!”程秦激烈掙扎著,雙眸赤紅,面容猙獰,憎恨的目光始終沒有從永熙帝身上移開,繼續(xù)喝道:“你不是人,你是冷血的魔鬼,你不是人——你怎么可以那樣做,怎么可以那樣的冷血無情,你怎么可以——”

    “堵住他的嘴!”水墨笑幾乎氣瘋了。

    一個宮侍連忙從懷中拿出了一條汗巾塞到了程秦的嘴里,咒罵,成了聽不清楚支吾。

    而他憎恨的目光,也因為被托出了寢室,最終從永熙帝的身上移開了。

    水墨笑氣的渾身發(fā)顫,擔憂地看向永熙帝,“陛下……”

    永熙帝雖然驚愕于程秦的失態(tài),但,不知內情的她,也不至于在這時候追究程秦這件事,“去看好,不要讓他出事。”

    水墨笑頭,隨后便轉身出去。

    “涵兒……”程氏神色添上了焦急。

    永熙帝忙道:“父親,沒事的,我沒怪他,他只是關心父親方才會這樣的……”

    程氏很想些什么,可是,這時候,他已經沒有力氣了,“他……雖然不是程家的血脈……可是……畢竟是芯兒的兒子……是我的晚輩……他只是難過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,你放心,往后,我會將他當成了兒子一般照看。”永熙帝握緊了程氏的手保證道。

    程氏舒了口氣,“父親……相信你……我的涵兒……是一不二的好皇帝……我相信你……涵兒……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永熙帝抿著嘴唇,只能,溢出了這個字,生怕多了,便會忍不住哽咽。

    她答應了他,不會難過。

    至少,不在他的面前難過。

    程氏又喘了好一會兒的氣,然后,方才繼續(xù),“涵兒……父親……還有最后一個心愿……可是……你或許這個心愿……或許會傷害到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會的!”永熙帝道,“父親你,不管是什么心愿,女兒都會為你達成!”

    即便他這時候要求要與先帝合葬,她也會想辦法做到!

    可是,程氏卻沒有提這個要求。

    而是……

    “父親……想……和我姐姐……你的姑姑……葬在一起……葬在她的身邊……”程氏看著永熙帝,可是,視線已經模糊不清,他無法看清楚,她聽了這話之后,究竟是失望,是難過,還是生氣,可是,他還是繼續(xù),“父親……不求你原諒……我……還是自私了……我十六歲便和姐姐分離……一直到現(xiàn)在……再也沒有見過面……我想……死了……至少可以陪在她身邊……我要親自去給她賠罪……親自去跟她對不起……涵兒……我死后,將我的尸首火化……然后,將骨灰葬在了姐姐身邊……這是我……最后的心愿……”

    他完,睜大了眼睛,拼著最后一口氣,等待著,永熙帝的答復。

    而,永熙帝卻一直沉默。

    直到,他以為自己再也等不到了的時候,永熙帝方才開口,“好,女兒答應你!父親,女兒答應你!”

    程氏的臉上大喜,力氣,仿佛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,甚至,坐起了身來,“真的?”

    “是!”永熙帝握緊了他的手,“女兒答應你,女兒一定會送你去,一定會!”

    程氏臉上浮現(xiàn)了一抹燦爛的笑容,然后,一一地往后仰去。

    “父親!”永熙帝連忙扶著他。

    “涵兒……對不起……謝謝你……我的……好女兒……”

    支撐了許久的眼皮,在這一刻,再也撐不下去。

    緩緩落下。

    身體的最后一絲力氣,也漸漸離去。

    然而,臉上的那抹燦爛而滿足的笑容,卻一直留著,一直留著……

    永熙帝緊緊抱著他,不愿意放手。

    “父親,一路……走好……”

    終究,她最后的一個至親長輩,離她而去……

    晨光之中,程氏的笑容,仿佛是時間最美。

    程氏走了,而永熙帝,也離開了佛堂,然后,一個人待在了帝寢殿內。

    水墨笑憂心萬分,卻不知道該如何勸慰,只能,一直陪著她,“陛下……”

    永熙帝坐在了寢殿內的床沿上,緩緩抬頭,看向水墨笑,眼睛微紅,但是,卻沒有淚水,面色微白,卻沒有悲傷,“今日,是什么日子。”

    水墨笑一愣,然后,緩緩道:“三月二十八。”

    罷,便眼眸微睜。

    “三月二十八,三月二十八……二十三年前的這一日,朕便在這件寢殿內,這張床邊送走了母皇。”永熙帝緩緩道,“二十三年后……同一日……三月二十八……父親他心里已經放下了,可是,偏偏卻選在這一日離開……真的放下了嗎?”

    “陛下……”

    “父親喪事,依著父親的遺愿辦……等火化之后,朕就送他去。”永熙帝合上了眼睛,不再話。

    二十三年前,她還可以悲傷痛苦,而二十三年之后,她卻連痛苦的能力都沒有了。

    歲月,將她的愛恨情仇喜怒哀樂一一地磨滅。

    她是永熙帝,大周的皇帝。

    僅此而已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四月初一,程氏的遺體火化,骨灰暫且供奉在了佛堂內。

    程秦,日夜跪守。

    這一日,永熙帝去了流云殿。

    不過是大半個月的時間罷了,兩人之前那一個月的愉快仿佛一去不復返。

    “對不起,朕這些日子一直沒來看你。”永熙帝看著他道,“你瘦了許多。”

    蒙斯醉低著頭,“我……沒去……看望大師,你……不怪我?”

    “父親臨終之時跟朕了許多,他讓朕珍惜眼前人。”永熙帝搖頭道,握著他的手,“朕答應過了父親,送他的骨灰回南方和姑母葬在一起,途中,估計會經過云州,你可愿意陪我去?”

    蒙斯醉倏然抬頭,“你……你讓我陪你去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永熙帝道,“朕過,若是有機會便帶你回云州看看,只是,目前不能讓你風分光光地回蒙家。”

    蒙斯醉臉上的情緒很復雜,情緒,也漸漸激動,眼底,有種光芒在漸漸凝聚。

    永熙帝握緊了他的手,“你可愿意陪朕前去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蒙斯醉的聲音有些變調,可是,此時的神色已經表明了他的態(tài)度,他愿意,然而,他卻沒有這個機會出愿意二字。

    便在他方才出了一個我字之后,憶古一臉焦急地沖了進來,喘著氣道:“主子,禮王府傳來消息,正君要生了,主子派去照顧的宮侍,可能會難產……”

    蒙斯醉猛然起身,先前的一切激動,消失無蹤,“什么?!”

    永熙帝神色凝重了起來。

    “我要出宮去!”蒙斯醉看向永熙帝,道。

    永熙帝頭,“好,朕讓太醫(yī)院立即派御醫(yī)過去,放心,不會有事的,當年鳳后是難產,去年佑兒也是難產,最后平安無事,朕下旨讓昀兒回來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!”蒙斯醉急忙道,然而話方才完,便不敢直視她的眼睛,“昀兒回來也是無濟于事……先看看情況再……”

    永熙帝頭,“好。”

    “我先去看看……”蒙斯醉完,然后,轉身隨憶古離開。

    此時,禮王府已經亂作了一團。

    蒙斯醉便是來了,帶來了宮里面最好的御醫(yī),都是,最終都沒有辦法。

    御醫(yī)和接生的宮侍費盡了心思,最終,只是能夠保住孩子。

    禮王正君誕下一女后半個時辰,在入夜時分,歿。

    皇宮

    水墨笑接到消息的時候,愣了愣,只是,卻并不意外,“孩子情況如何?”

    “很不好。”前去打聽消息的宮侍道,“很不好,豫賢貴君下令一定要御醫(yī)救活孩子。”

    水墨笑嘆息一聲,“去傳宮的話,看看豫賢貴君有什么需要,直接提就是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交泰殿

    御書房

    冷霧緩步進來,對著站在窗前的永熙帝稟報道:“陛下,禮王正君歿了。”

    永熙帝轉過身,面色有些陰沉,“孩子呢?”

    “孩子暫且保住,只是,情況也不好。”冷霧回道。

    永熙帝抿緊了唇,“宣翊君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太女府

    “消息確切?”司予述瞇著眼問道。

    管家回道:“確切,禮王府已經派人進宮報喪了。”

    司予述沉著面容沉默半晌,“去稟報正君,依著規(guī)矩辦!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禮王府

    此時,哀聲一片。

    蒙斯醉一臉蒼白地坐在了寢室旁邊的暖閣內,自從禮王正君歿了之后,他便一直沒有話。

    司以佑進來,見了父親這幅模樣,心中更是難受,“父君,你別太傷心,正君也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可整理好了?”蒙斯醉打斷了兒子的話。

    司以佑頭,“好了,就等著入殮……”

    “孩子如今情況如何?”蒙斯醉又問道。

    司以佑回道:“御醫(yī)時刻看著,父后也從宮里派來了經驗豐富的宮侍,母皇也下旨太醫(yī)院一定要救活孩子。”

    “這……就好……”蒙斯醉低喃道。

    司以佑沉吟會兒,“父君,昀兒那邊……她應該回來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要跟宮提她!”蒙斯醉倏然厲喝道,神色,即使憤怒也是失望,更是悲傷。

    司以佑一愣,隨即想起了禮王正君誕下孩子彌留之際求見了父親,難道……“父君,正君是不是跟你了……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蒙斯醉看著兒子,牙關緊緊咬著,但是卻沒有回答,“什么也沒有!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周氏死于難產!其他,什么也沒有!”蒙斯醉一字一字地道,“周氏是昀兒的正君,是她沒有照顧好他,方才讓他難產而死!作為一個妻主,她根就沒有盡到妻主的責任!”

    司以佑看著眼前的父親,沉吟了半晌,然后應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你去問問御醫(yī),孩子能否帶進宮!”蒙斯醉坐了下來,低頭,地難道。

    司以佑頭,“好。”

    次日清晨,禮王府掛起了白幡。

    禮王正君難產而死的消息傳到了京城的所有勛貴大臣家中。

    將近午時,禮王從泰陵快馬飛奔而回。

    而就在她回府之前的一刻鐘,豫賢貴君帶著孩子在一眾御醫(yī)的看顧之下回了宮,理由是,孩子身子太過于羸弱,要放在宮里面養(yǎng),好方面御醫(yī)看診。

    禮王正君回府之后沒有問孩子的情況,直奔禮王正君的房間,然后,不顧眾人的勸阻,抱著禮王正君痛哭的不能自以。

    眾人勸阻,但是皆無結果。

    后來,三皇子上前勸了許久,方才讓她放下了禮王正君的遺體,只是,仍舊是傷心欲絕,最后甚至動手打起了自己,言禮王正君之死都是她的錯,是她沒有照顧好禮王正君,更不該趕不回來見他最后一面。

    眾人又是紛紛勸阻,費了好半天的功夫,還道出了禮王嫡女目前的情況,方才阻止了她的自虐。

    這般情況傳出之后,許多人不禁為禮王正君惋惜,沒有福氣與這般一個情深義重的妻主相伴一生。

    在隨后的日子中,禮王也是一直郁郁,仿佛已經失去了生機一般,一直守在了禮王正君的靈柩身邊,直到禮王正君下葬了之后,方才想起了女兒,進宮探望。

    許是見過了女兒,讓她找到了希望,出宮之后的禮王雖然仍是一臉的憔悴悲傷,隨后,便上折子請求永熙帝,要卸掉禮部的差事,要心意照顧女兒。

    永熙帝不允,只是,放了她長假,等皇長孫女安好之后,方才回衙門。

    禮王再三懇求無果之后,只好領旨。

    伺候,禮王正君每日都會進宮去看望女兒,原是想暫住在宮中的,只是她卻擔心禮王正君的魂魄回到了府中找不到她,便只是白日進宮,晚上回府。

    四月中旬,永熙帝忽然下旨,前往隴縣行宮繼續(xù)靜養(yǎng),朝政,仍即使交給太女,然后,便在眾人吃驚之下,沒有待任何的君侍,去了隴縣行宮。

    五月末,南方

    在新建得墳前上了磕了最后一個響頭,永熙帝完成了她這趟南下的任務。

    “父親,你的心愿女兒為你達成了,你安息吧。”

    隨后,起身。

    “多謝陛下。”程芯戰(zhàn)戰(zhàn)巍巍地下跪。

    永熙帝伸手扶著她,“表姐不必如此。”

    “程芯不敢。”程芯忙道。

    永熙帝正色道:“往后,朕可能不能常來,便請表姐時常來看看父親。”

    “程芯領旨。”程芯低頭道。

    永熙帝看了看她,“至于程秦,你放心,朕答應了父親,會給他找一戶好人家,往后也會好好照看他。”

    原程秦是想跟著來的,只是,臨出發(fā)前,卻倒下了,發(fā)了高燒,一病不起。

    永熙帝不能因為他而延誤了行程。

    “謝陛下。”程芯忙跪下。

    永熙帝又將她扶起,又囑咐了許多,然后,方才開口:“朕也該回京了,往后,萬事便拜托表姐,若是有什么需要,可以讓當?shù)氐墓俑D達,也可以隨時上京。”

    “不敢。”程芯仍是道。

    永熙帝沒有再什么,轉身看了眼前程氏的墓良久,然后,動身離開。

    方才上了馬車沒多久,冷霧送來了京城的消息。

    “陛下,鳳后的信。”

    永熙帝接過,打開看了半晌,然后,收起。

    水墨笑在信中除了交代宮中的一些瑣事,便是皇長孫女的情況,經過了將近兩個月的力救治,皇長孫女的情況漸漸好轉,已無性命之憂。

    這樣的情況之下也能熬過來的孩子,想來也是個有福之人。

    許是心里難過,啟程回京之后,永熙帝的一直沒有什么話,心情也是郁郁。

    六月中旬,永熙帝的車架到達了云州邊境。

    “陛下,前面就是云州。”冷霧回稟道。

    永熙帝睜開了眼睛,眸底,一片氤氳,“不要驚動當?shù)氐墓俑灰屆杉业娜税l(fā)現(xiàn)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三日之后

    云州姻緣廟前不遠的空地上。

    二十多年了,這里變了許多,可是,這塊空地卻還留著,仿佛,在等待著她一般。

    傍晚,夏季的炎熱仍舊未曾散去,不過,前來求姻緣的香客,此時,已經不在了,即便沒有當年的蕭條景象,只是心情,仍舊是悲涼。

    永熙帝站在曾經和摯愛訣別的地方,低頭沉默。

    當年,便是這里的一次訣別,改變了她的一生。

    即便她的人生早就被先帝給定下了,可是,若是沒有那一日的訣別,沒有那一日的傷心欲絕,往后很多事情,恐怕便不會是那樣。

    若是沒有失去過醉兒,她,也不會接受阿暖的愛。

    或許,沒有了她,他如今還好好的活著。

    是的。

    活著。

    這些年,她一直都不愿意面對,可是這一日,她告訴自己,他已經不在了,已經,從此地離她而去!

    阿暖,那個可以為了愛她而不惜一切不擇手段的男子,已經不在了。

    他……

    死了!

    永熙帝抬頭,然而,卻驚見著,一個男子,正神色彷徨地走進了姻緣瞇。

    而這個男子……

    有著一張,讓她思念了十三年,也痛苦了十三年的臉!

    渾身,仿佛被雷擊了一般。

    戰(zhàn)栗,蔓延身。

    是……

    他嗎?

    真的是他嗎?!

    永熙帝猛然拔腿,往姻緣廟里沖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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